Michael Schumacher用三組車速錶寫下的90年代F1傳奇

記者:Alegna 2020-05-04

車速錶是每輛車都會有的普通設備,不過在一級方程式賽車上面就不一定看得到,特別是1990年代的F1更是如此。當時頂尖單座賽車不需要車速錶的原因很簡單,因為數字多少沒有多大意義,如果車手真的想要知道速度快慢,看看轉速表就知道了,轉速越高就代表速度越快。這道理大家都懂,所以當一位剛轉隊過來的22歲菜鳥車手,對Benetton車隊技師提出一項奇怪的要求,說他想在車上裝上車速錶,當然立刻引起所有人一陣訕笑。這位名叫Michael Schumacher的新人,很快就讓全世界知道,他將如何善用儀錶,打造出屬於自己的傳奇時代。

4

在Schumacher於1991年轉入Benetton車隊之後,指定Willem Toet為他提供技術協助;Willem Toet是近代F1體壇相當知名的頂尖空氣力學專家,前後曾經在Benetton、Ferrari、BAR/Honda、 Sauber/BMW等車隊與Reynard、RML等知名賽車製造廠,擔任空力研發總監的職務,以他的技術背景,對於F1賽車該有什麼裝置配備,當然知之甚詳。然而這位專家在聽到Schumacher的要求之後,也和大家同樣感到錯愕: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?

Toet向Schumacher解釋轉速錶就很好用,不過Schumacher卻告訴他,他想知道同樣的彎,用三檔或是二檔通過哪個比較快;「究竟會讓車子速度更快,還是會為了追求二檔更好的加速,卻反而因為換檔造成損失。」Schumacher補充道:「只看轉速的話,如果我更換了齒比,先前的參考值就全部沒用了。」在賽車邁向全面電子化的90年代初期,當時各車隊正瘋狂沈迷於軍備競賽中,在他的堅持下,Benetton的工程師只好依照車手意願,在B194賽車儀錶上面硬塞進一組車速液晶面板。


一個看不清楚?那就三個吧!

4
▲位在主螢幕上方的三組小螢幕,分別提供彎道最低速、即時車速和直線最高速的資訊。

有了車速錶,問題卻沒有解決,因為大家沒料到判讀困難的狀況;在高G力快速過彎時,車手想要分神瞄一眼車速並不簡單,因為需要擔心的事物太多、變化太快,根本沒辦法一直盯著數字看,等到能夠看清楚時,往往都是最低的車速。就算是直線底,想要知道最高車速是多少也不太容易,因為車手同時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專注,也就是煞車點。

最後他們想出一個辦法,就是乾脆裝上三組車速錶!


Toet認為,既然可以判讀的時間那麼緊迫,那麼就把用來顯示「即時車速」的液晶螢幕擺在正中央,左邊螢幕則是用來顯示彎中「最低車速」,上面的數字會一直保持到下一次踩下煞車為止,所以接下來進彎一放掉煞車就能看到新的彎速。至於右邊,則是用來記憶「最高車速」,數字會持續顯示直到全油門超過一或兩秒才會重設,如此一來,車手看到的數字就是前次直線路段的極速。有了這套設備後,Schumacher就開始試驗不同齒比、駕駛風格、賽車線造成的差異,同時也利用它來評估車輛設定的優劣。這套車速設備在多年後證明了它的實用性,也在Schumacher多場為人熟知的偉大戰役中扮演相當關鍵的角色。


「我不能換檔了!」

4
▲Schumacher克服了賽車的機械故障和馬力較小的障礙,成功完成比賽並取得第二名的名次,證明了自己的能力。

1994賽季對於F1歷史是充滿悲劇、爭議與驚奇的一年,Schumacher從一開始就包辦了前四場的比賽勝利,原本相當看好會在第五場的西班牙Catalunya站再下一城,不過此時卻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插曲。

Schumacher駕駛以桿位起跑的Benetton五號車,出發後很快就在第一次pit stop前拉開大約20秒的領先差距。這時車隊收到他的無線電回報,告知車輛出現間歇性無法換檔的故障。車隊決定先讓他提早進站,技師快速檢查過後,發現車尾有紅色油酯外漏,很明顯是來自於Benetton賽車所用的變速箱液壓油。失壓導致檔位完全卡死在五檔而無法換檔,不過Schumacher想試試能不能繼續比賽,於是車輛又被放行,接著在場所有人瞪大眼睛,吃驚地看到竟然有人能夠讓F1賽車以五檔靜止起步,吃力地成功開回跑道!

這輛車就這樣全程五檔到底繼續參賽,當時雖然還是處於領先,不過比賽才進行了三分之一,而且他的速度比先前慢很多。這時Schumacher再次回報,詢問能否讓他花點時間,找到避開換檔故障的方法,車隊當然只能同意。他的運氣實在很好,因為卡檔的位置剛好是五檔,不是六檔也不是四檔;如果是六檔,出慢速彎的加速過程太慢,要是卡在四檔,那麼直線路段的極速就會不夠,兩者都沒辦法跑出夠快的單圈時間。

當時B194搭載的是Cosworth製造的Ford引擎,雖然馬力不如Williams的Renault引擎,不過這顆引擎優點在於Cosworth把它調校成扭力輸出在低轉速域就擁有很好的細膩可控性,只要車手技術高超,就可以充分運用這點優勢。此時領先優勢正遭鯨吞蠶食的Schumacher很快就明白,既然他的車在通過慢速彎後的加速不如人,那就必須在彎中以更快的速度來拉回秒差,換句話說,他必須改走另一條賽車線,讓車子通過apex時的速度更快。不過按照常理,方程式賽車走這種非典型的線不會比較快。

很快地,有幾輛車陸續超過他,Schumacher還在遍尋解決之道,這時他已經掉到第三名,不過後來其他人陸續進站,少了其他車擋路,單圈時間又有了起色,因此在第二和第三次進站前,他的車都還可以保持領先。儘管如此,在只有一個檔位可用的情況下,每次進彎都是驚險萬分,單圈時間卻仍是場上的前段班。完成最後一次加油後,Damon Hill已經搶上超前,兩車在最後階段始終保持大約7秒的差距,就此完成比賽。

這是Ayrton Senna死亡事故後,Williams車隊所拿下的第一個冠軍,Hill從此確立自己在車隊首席車手的地位,開始準備攀上事業生涯的巔峰。至於Schumacher最後雖然只拿到亞軍,但結果已超乎所有人的預期,尤其車隊根本完全沒想過他可以完成比賽,所以在他成功衝線後全隊開始瘋狂慶祝。同時也因為這次的經驗,Benetton全隊更有信心面對賽季剩餘的比賽,在熬過受到制裁的低潮後,最後一站Schumacher在充滿爭議的事故中,以極不尋常的方式取得F1生涯的首座車手冠軍獎盃,正式開啟了新時代。


冠軍的共同特質

4
▲對於F1體壇來說,1994年不僅是充滿悲劇的一年,也是充滿驚奇並以爭議收場的賽季。

冠軍之所以能夠成為冠軍,就在於具備了強大的思考管理能力,早期的Schumacher就已經擁有這樣的特點,同樣的特質在Senna等人身上也看得見。在Senna剛加入Toleman Motorsport車隊時,Toet就發現他除了能把車開快,腦中還有餘力記錄更多訊息,同時能與技師討論策略,這就是Senna所擁有的“多工處理能力”。而Schumacher剛進入Benetton車隊時,這種能力也震驚了所有人,技師發現此人竟然可以上場開個三圈,然後描述賽車在每一圈、每個彎的進彎、彎中、和出彎時的表現。

原本車隊不相信他可以如此精準地記下這些資訊,但隨著數據記錄儀的科技越來越進步,車隊後來終於看到並搞懂他所描述的情形,因為電腦數據證實了他腦中記得的所有訊息完全正確。當然,技師查閱電腦數據資料也能知道結果,可是車手的口述更清楚,懂得這個道理的技師可以更快地設定車輛,因為Schumacher會在第一時間傳達最重要的資訊。

儀錶的運用只是證明Schumacher能夠如此出色的案例之一,他總能結合駕駛經驗並掌握及利用身邊的可用資源,這種能耐絕非常人可及。一個人在極限狀態下駕駛一級方程式賽車,精神上的負擔已經很高,你必須把賽車傳達給雙眼、雙耳、雙手、人體的感官訊息,再加上從方向盤與環境獲得的各種資訊都必須消化,才能轉化讓腦袋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。想像一下,一部最高340km/h持續飛奔的賽車,除了必須記住自己和賽車在每一圈的每一個彎有什麼反應、做了什麼動作,下車後還要和技師交流進行分析;還有最重要的,必須把三組獨立儀錶的數據記下來,而在這同時,他還得留意轉速錶、油壓錶、水溫錶的變化。在遙測技術未臻成熟的90年代,擁有如此超級多工處理的能力,註定此人必定成為當代傳奇。